• 作者:魏来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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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• 等级: 一级〔下士〕
  • 2014/12/16 15:22:23
  • 楼主(阅:26848/回:0)吃鸡蛋的故事

    吃鸡蛋有故事吗?是的,曾有过难忘的故事。

    鸡蛋,现代人餐桌上是常见的食物。不少人已经吃腻了,但,他们还是在吃,他们的吃是为了保健。

    回想起上世纪七十年代,吃鸡蛋对大多数人来说,简直是一种奢望。能吃到一个鸡蛋,那是最美的事------

    那时,猪肉六、七毛钱一斤,除了过年和大的节日,一般是不买肉的。因为当时农村一个壮劳力一天只能挣到几毛钱,城里的小工(瓦工拧泥碗的)最多一天八毛钱,到年底还不一定能全开出来。能吃上白米饭是很幸福的事,更谈不上吃猪肉了,鸡蛋便成了上等佳肴。一般农家能养两、三只鸡就足了,再多就是“资本主义”了。鸡下的蛋主要用来换油、盐、酱、醋等家庭必需品。所以,在农村有春鸡大似牛的说法。在农村,有的农户孩子多,缺劳力,一年也谈不上收入,花钱全靠几只鸡。偶尔有贵客来访,主人能端上一碗荷包蛋,那是对客人的最高礼遇,如果能在碗里加点白糖,那真是美上加美了。

    农村人最要脸面。有时家里来了客人鸡蛋不凑手,他们宁可到邻居家去借,也要招待好客人,跑个三家五家是常有的事儿。说到借鸡蛋,还有个流传很广的故事:某年,是个新春的日子,一对新婚不久的小夫妻,兴致勃勃的从来安县的某村赶往滁县的某村。新娘是回娘家,新郎是去看望岳父岳母。由于路途不远,不一会便到了家。丈母娘热情的招呼女婿坐下,问寒问暖,甚是体贴。女儿是妈妈的小棉袄,多日不见,妈妈拉着手,问长问短。一晃近中午,妈妈抱歉地说:“不知道你们今天来,家里的鸡这几天没下蛋,我到邻居家借去,你们在家等着。”说着出了门。俗话说,丈母娘疼女婿。女婿登门了,借几个鸡蛋招待一下,也在情理之中。可女儿心里明白,娘家家底殷实,从来没有缺过鸡蛋。只是妈妈日子过得细,不愿轻易出手。刚出嫁的姑娘,对家里是知根知底的,很快把鸡蛋找了出来。夫妻俩立马动手,一个刷锅添水,一个抱柴生火,不一会儿,荷包蛋下了肚,当然也没忘加上两勺白糖。再说丈母娘,在街上转了两圈回到家,一脸无奈地说:“邻居家,不是没人,就是没鸡蛋,跑了半个村子也没借着”。女儿急忙上前,安慰母亲说:“不用借了,我们已经吃过了”。母亲一脸诧异,“你们在哪儿弄的鸡蛋?”女儿回答:“你女婿回家拿的。”母亲疑惑了,“这么…快?”小夫妻会心的笑了。据说眼下乡间流传的“来安人的嘴子,滁县人的腿子”即出之于此。

    这对小夫妻吃鸡蛋,可说是苦涩中透着甜蜜。而我要说的吃鸡蛋,却没那么幸福。但有两次吃鸡蛋的故事使我至今难忘。

    第一次,大概是我七、八岁的时候。一天早晨,大人们都早早下地去了,分给我的活儿,就是在父母回家吃早饭之前,把锅里的稀饭烧好。有好几次睡过了头,母亲回了家,我却依然留在梦乡,当然少不了挨顿训。有一天,父母早出门去地里干活,我也赶紧起了床。这时,锅里母亲已经添好了水,放好了豆子和小秫面。我知道这是让我烧锅的,我一边往灶里添柴,一边想:这锅里要是煮个鸡蛋该有多好!忽然我想起,前两天家里的鸡下了蛋,母亲往搁棚上放的时候,我看见笸箩里有好几个蛋,母亲不会有数吧?我脑子里盘算着,人却来到院子里,把猪食缸里的勺子拿出来。这是个铝制的旧勺子。平日里给猪喂食用,有时也用它打糨糊,偶尔孩子们有个头疼脑热或肚子疼的,也没有药吃,母亲就用勺子煎个鸡蛋。说来也怪,吃了鸡蛋,都说疼得轻了,从没有人怀疑勺子是否干净。我把勺子在清水里涮了涮,然后踩着小板凳,从搁棚的笸箩里拿出一个鸡蛋,把勺子在灶火上烧热后,滴上几滴花生油,打上鸡蛋,一会儿勺子就发出“嗞嗞”声响,淡淡的清香扑鼻而来……突然,门响了,母亲从地里回来了。原来那天父亲到一个远地方干活儿,为了节省路上的时间,母亲决定让他吃了早饭再去。天啊,这一个临时决定,可把我害苦了!马上到口的鸡蛋吃不成了。我迅速把勺子藏在锅洞里,希望他们一会儿就走。可是父亲没走,他来到了猪圈旁。这是他的老习惯,一有空儿就会俯在圈墙上,看着猪吃食。他喜欢猪,因为能出栏一头肥猪,可顶一家人大半年的花销。因此,他还学会了一些简单的兽医常识。猪病了,给猪扎扎针,放放血,这是他的强项。父亲准备给猪喂食。他开始找勺子,问我看见没有,我说:“没看见”,然后继续蹲在锅灶前烧火。父亲找的有点急了,他嘴里嘟哝着,逐个屋看。我心里有点发毛,怕父亲看见风匣洞里的勺子,急忙用手往里推,不想慌乱中把勺子推翻了,黄灿灿的鸡蛋全洒在灰里。鸡蛋吃不成了。

    父亲还在找。我沉不住气了,趁父亲不注意,拿出勺子往锅台后混水盆里一溅,立即放回原处。然后向父亲喊:“勺子找着了,不知是谁放在风匣洞里?”在把勺子递给父亲的那一刻,我的心咯噔一下,因为我发现勺子把还热呼呼的,勺子里还油光光的。父亲接过勺子,并没有说话。我心里真是庆幸,虽然鸡蛋没吃成,但这次闯祸没被父亲发现也真不容易。后来我长大了,几次想问父亲,那次偷吃鸡蛋他发现没有?几次欲言又止,直到父亲过世。现在想来,父母对子女的爱,有时是无声的,其中滋味,我们一辈子也品不完。

    第二次吃鸡蛋更是我难忘的一场,时间是“文革”的后期,我已高中毕业。为了生活,父亲在县城给我找了一家工厂做临时工,经关系介绍后,我到县酒厂做临时工,虽然工资不高,但每月也有30元的收入,很是开心。从那时起,我已步入社会,并且是第一站。在那里我接触很多人,他们即是我的工友也是我的朋友。

    记得是一九七七年一个腊月的夜晚,我带着满身的酒糟味从场子上下班。我们五六个小伙子住在一间屋内,不多时我们同寝室的人都下了小夜班。和我同床的工友玉志也从锅炉房下了班,他靠在床上两眼望着屋梁。我不介意地问,“咋啦”,他说,我有点饿。我说,这半夜三更的哪有吃的。那时的条件不像现在,夜晚到处有夜宵。我们正说着,麯房的小张也下了班。他手里拧着布袋,进屋后,他把布袋轻轻放在床上。床对面的小李问,张师傅?布袋里是啥呀?哦,是我买的鸡蛋准备带回上海。小张师傅是上海下放的知青,今年春节他准备回上海过年,想顺便带点鸡蛋回上海去。玉志一听说是鸡蛋,便来了精神。张师傅,能吃一个吗?哎呀,这是生的,并且很凉呀!没问题,我敢吃!吃了明天还你的。几个工友听说玉志要吃生鸡蛋,大家都很惊诧。因为鸡蛋不仅是生的,而且是上冻天,鸡蛋大都有冰冻,那吃了能受的了?正说着,下班的胡师傅进了屋,他听屋里嘈哄哄的,便问,你们闹啥呀?快嘴小李说,玉志要吃张师傅的生鸡蛋。胡师傅说,是吗?我打赌,谁能一下吃十个,鸡蛋钱我付。玉志迫不急待地说,我吃。大家做证,如我吃不了,我一赔两,吃出了题我自己负。大家一时议论纷纷,都想看个新鲜事。在你一言我一语的挑斗下,玉志一股辘从床上站起来。我吃,吃不了,我全赔,不与你们相干。说吃就吃,他拿起鸡蛋打开就吸,不到五分钟,他一口气吃了九个鸡蛋。在场的人都十分震惊。十个他已吃了九个,最后一个大家都劝他不要吃了,怕出事。都说:算了,你赢了。然后在一阵惊叹和议论声中,玉志拱进被呼呼大睡。此时的我也感到饥肠辘辘,但我没有那勇气去吃那十个冰冻的生鸡蛋。我心里盘算着,看玉志明天有无反应。想到这里,我到感到我的胃里冰凉的。想着想着,浑身感到困乏,我和大家也都安静地睡着了。

    第二天一早,我跑到玉志床头,用手摇了他两下,他醒了。我急忙问:感觉怎样?他说:快活呢!我佩服地说,你真好身体------几十年过去了,但记忆犹新。前不久工友们相聚时还有人提到这事,大家仍是摇头议论,赞叹不己-------

    来安县工商局    魏来安

    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2014年4月12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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